Eric 今日美政
我们在上一期探讨了关于人工智能在人类军事方面的应用,以及因此带来的伦理学方面的问题。今天我们要谈的这个,可能更加关乎我们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改变,而且甚至这种改变会来得很快。这就是人工智能对于我们就业方面的影响。现代人类社会的组织结构关系,说极端一点,其实就是关于就业安排和收入分配的。所谓政治,这里指现代人类文明的民主政治,其核心就是如何促进大家能有满意的就业,以及能有满意的收入。
关于人工智能是否会取代人的能力参与制造性的、服务性的,甚至创造性的工作?这个问题已经被讨论了很久了。有趣的是,越是对技术发展,对人工智能发展乐观的人,越是对人类未来的工作前景感到悲观。他们认为人工智能因为即可以取代人类的体力劳动能力,也可以取代人类的智力劳动能力,甚至,他们还可能取代人类的创造性劳动的能力。
但是如果人类不需要劳动,这是不是就是一种令人悲观的前景呢?一位经济学家说,不一定的。人工智能可能会创造出一种所谓 “数字雅典” 的前景。要知道,再古代雅典的公民,他们也不需要参与劳动,奴隶为他们提供了基本生活所需,所以古代雅典的公民,拥有悠闲的生活,他们可以享受民主、享受艺术,参与游戏。那么如果古代雅典人对这种情况可以乐此不疲,为什么我们不能用人工智能来替代奴隶,创造出一个人人有权享受数字化时代的乌托邦呢?
这也许是一个美丽的远景,发生在比较遥远的未来。但目前我们需要解决很多现实的问题。最现实的问题就是,贫富差距的拉大。
书中,托克马克引用了我之前也多次提到的现代人类社会贫富差距拉大的问题。在过去的 40 年中,人类科技进步产生的额外财富,绝大多数都进了顶端的 1% 的富人口袋里。底端的 90% 的穷人的收入其实没有得到任何增长。全球最穷的一半人口,大概有 36 亿人的财富加总起来,只相当于全球最富有的 8 个人的财富总额,这是一种惊人的不平衡。
也许有人会怪罪资本的贪婪,也许有人会怪罪社会制度设计的不合理,也许有人会认为技术进步才是根本的原因。关于这个问题,我之前有过一些讨论。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复制成本的急剧降低。
让我来解释一下。在工业社会之前,复制一件产品的成本很难随着产品数量的增加而减小。这是因为手工时代,生产单位产品的时间是相对稳定的。生产一百把镰刀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基本上就是生产一把镰刀的一百倍。但是工业生产彻底改变了这种情况。在机器工厂中,生产 1000 把镰刀所需要的时间,并不是生产一把镰刀的 1000 倍。实际上,随着技术提高和机器规模的扩大,生产 1000 把镰刀的时间可能只比生产一把镰刀多一倍。而如果生产 10000 把镰刀,可能只是生产 1000 把镰刀的 1.5 倍。这就意味着镰刀单位产品的成本随着规模化而急剧下降。我们可以说,这就是复制成本的急剧下降。那么基本上来说,谁生产的镰刀越多,谁的单位成本就越低,他们的镰刀价格竞争力就越强,销售额就越高,财富就开始向这种规模企业聚拢。
如果要提高镰刀的质量和设计,这是需要成本投入的。越是高科技的产品,研发成本的投入就越高。因此你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垄断企业的产生。因为产业进入的门槛也会越来越高。所以我们会看到,高科技企业几乎没有不垄断的。生产高端芯片的厂商,没有人可以和台积电竞争;生产光刻机的企业,没有人可以和 ASML 竞争。这看上去是技术的垄断,但实际上都是资本向头端聚拢的表现。
更厉害的是,数字产品的复制成本比工业产品要低几个数量级。甚至拷贝和送达一份软件产品连成本都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比尔盖茨可以暴富的根本原因。如果他只是发明了一种特别好用的镰刀,复制和运输成本就会占成本比例越来越大,他就不可能一夜暴富。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高科技企业和工业时代的汽车产业相比,赚钱能力也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高科技时代的垄断,是无人可以阻挡的。实际上这也导致市场上可供的选择越来越少。我们今天还有几种手机型号可以供选择呢?没有了,大家都是用苹果或者谷歌。这反映在就业市场上也是一样,我们只需要少数的最顶尖的人才,一般的技术人员因为找不到相互竞争的雇主,就业市场没有太多的选择,他们的工资议价能力变得越来越弱。换句话说,越来越多的,今天看起来还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专业人才,就业范围会越来越狭窄,他们会进一步被劳动市场淘汰。
有一个广泛流传的说法,说新的科技也会创造新的职位,比如共享软件导致产生了 Uber 司机这样的职业。但实际上,真实的情况比我们看到的要令人沮丧得多。技术进步并没有创造更多的职业类行。在一个世纪之前,也有人保有这样乐观的看法,认为社会会随着技术进步而产生更多的新的职业。但真实的情况是,今天大部分的职业,在一个世纪之前,都已经存在了。如果把他们能够提供的就业岗位排序的话,一直要排到第 21 位,才发现了一个新的职业。这个职业是“软件工程师”,而他们在美国目前的就业市场中所占比例不到 1%。更何况,随着人工智能的出现,软件工程师人数会锐减。
这里有两个很有趣的笑话。一个是说,如果按这个趋势下去,人类最后的职业,可能是回归人类历史最初的第一种职业,这种职业就是提供性服务。但很快,日本科学家笑笑说:“才不是呢,机器人在这种事情上比人类高明得多。”;另一个笑话是说,两批马在蒸汽机时代到来的时候进行了一番对话。一匹马说:“我担心我们会因为蒸汽机和汽车的出现而失业。”。另一匹马说,“放心吧,蒸汽机和汽车取代的是我们最累的工作,一定会有超过我们想象的新工作留给我们的。历史一直是这样的。”
但现实却是,再没有工作留给马匹们了。畜力彻底被技术取代了。机器取代了畜力之后,马匹被淘汰了,那么人工智能取代了人类智力之后,人类凭什么还能找到所谓 “新的工作” 呢?
但是,这里托克马克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答案。他说,从 1915 年开始,世界上的马匹数量从 2600 万匹下降到了 1960 年的 300 万匹。这似乎印证了马匹被淘汰的趋势。但是,从 1960 年代到现在,马匹数量却增加了三倍还多,回到了 2000 万匹的水平。这是为什么?
这显然不是人类再次使用了马匹的劳动价值的原因,而是因为工业化生产产生的财富产生了溢出效应。马匹实际上是被人类养了起来,称为了宠物、观赏品、运动用具,少数参与娱乐性比赛。那么,这会不会是未来人类的前景呢?就是说,大部分人类将会被所谓 “养起来” 呢?
这个改变的剧烈程度和彻底程度,恐怕不是人类之前的所有革命可以相比的。人类之前进行的各种革命,其本质就是改变社会组织结构,来让每一个人可以更加充分,更加有效地参与劳动。即所谓 “解放生产力”。而人工智能带来的这次社会革命,可能是完全相反的,是让人如何自觉自愿地,有些时候也许是不得已地放弃工作。一个只有少数人工作,利用科技的溢出效应养活大多数人的所谓 “数字雅典” 社会,将是对目前人类社会组织结构的一种最颠覆性的改变。这甚至改变了人类生存的意义。
在加拿大、芬兰、荷兰等国家试行的 UBI 尝试,是这种改变迈出的第一步。有人会说,这种无差别发福利的做法会打击人工作的积极性。但问题是,根本没有人需要你的体力和智力,没有人需要你的工作,社会财富的创造已经不依赖于人类自身了,谁还管你是不是愿意工作呢?正如现在的马匹,有人会关心马匹是不是还愿意拉车吗?
按尤瓦尔赫拉利的说法,这将创造两个人类阶层,一种是社会顶层的所谓 “神人”,他们可以掌握最高端的科技,他们和人工智能配合,来安排整个人类社会;另一种就是普通人,被称为 “无用的人”。这里出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就是贫富差距虽在在顶端和普通人之间依然很大,但是由于顶端人数急剧减少,整个社会的财富分配反而越来越平均。有证据显示,更高程度的平等能带来更好的民主。更公平的社会将会使更多的人受益,这似乎看上去是一个正循环。
当然,失去了工作的人,会面临很多方面的调整。托克马克认为,解决人类幸福感产生的问题,恐怕还需要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和教育学家的参与。这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
当然,这是一个比较远期的场景。到底在多长时间里会发生这样的改变,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预测,这取决于人工智能技术的成本下降速度。托克马克也给出了一些近期我们可以规避人工智能威胁的职业,比如更多的需要人类接触的职业,更多地需要创造性的职业,比如教师、医生、社会工作者等。这些都是大家可能比较熟悉的内容,我这里就不复述了,这方面的信息很好找到。但说到底,这些职业也依然是依靠人类的体力或者智力,或者是人类的身体和情感。而这些,都没有证据显示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是无法取代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好,关于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这部分就讲完了。下一章托克马克将带着我们来领略人工智能发展的速度,什么时候可能发生所谓智能技术的爆炸,以及这种爆炸对人类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们如何为这种技术爆炸做好心理上伦理上和制度上的准备。这将是下一章的内容。
Eric
阐述一下我推测的AI对人们生活改变的二个阶段。
第一阶段
大量的人会因为AI失去工作,群众们会动用自己的政治力量,毕竟AI没投票权啦,政府会出台AI使用税,或者强制各大企业雇佣一定数量的活人 。有班上的人呢,坐在工位上用AI工具完成工作,大部分时间摸鱼,没班上的人呢,继续走上街头,更多政府会出台UBI 这种政策。这是动荡的时期,人类和AI的矛盾最为激烈的时期,社会激烈变革的时代。我们马上就要到来的时期~
第二阶段
AI带来了技术大爆发,核聚变、常温超导等技术被突破,更自动化的生产、物流出现,大部分人类被圈养化。这是好时期,不在为了生存而上班(现在谁说每月工资照发我,然后我不用工作,我立刻回家开玩~你以为我每天坐在工位上是真的喜欢吗),每个人都可以完全根据兴趣爱好来选择是否工作和工作多久,这种解放会带来新的一轮技术爆发,要向星辰大海进发了。但愿我这辈子能看到这个时代的到来
多说一句,第二阶段,真的会让社会更民主吗?少数是“神人”会让“无用人”来决定国家的命运吗?“无用人”不在为生存发愁,会不会思想上越来越“懒”,更少的思考和诉求(物质的除外),民主和选举会不会流域表面化呢,几个“神人”之间的游戏,给“无用人”几个选择,但是别想选出这个定好的框架……我对这点不是很确定……